有人说,缘分是一条命运纠缠的丝线,是一种无形的连接。我觉得,我与火车就这样被命运的丝线纠缠着、连接着。
小时候,我随父母住在火车站家属区。白天,向窗外望去,可以看见一条条火车轨道,看见火车头腾起的白色烟雾;晚上,一列列火车“吭哧吭哧”呼啸而过,震得窗户一阵阵抖动,仿佛有看不见的灰尘被抖落下来,落于我仰天而睡的口鼻之间。初时很不习惯,每夜要被火车惊醒几次,后来渐渐习以为常,火车声在夜里也显得体贴而静谧。
后来我参加工作,到了铁路部门,更离不开火车。除了出差经常要坐火车之外,平时和父母、丈夫孩子分居三地,每到假期就会坐上火车回家。火车承载着我太多的回忆,也给了我很多休憩的时光。累了乏了,听着广播里的轻音乐,看着窗外青松远黛、如画风景,让人好想在这个温暖的大摇篮里痛痛快快地睡一觉。更多的时候,火车上的时光是我好整以暇读书的好光阴。
带上一些零食、一本平时没时间看却一直惦记着的好书,一路上一边吃零食,一边埋头看书,对旁边旅客的喧嚣浑然不觉。等到列车员提醒下车的时候,我才诧然惊醒:怎么这么快就到了?走下火车的片刻,仿佛从出世到入世,那么一瞬的迷惑或欣喜,是一种复杂而又奇妙的感觉。
读书,是颇有治愈功能的。情绪处于低迷的时候,如果恰好邂逅了一篇对胃口的好文章,人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很快恢复到满血状态。长年累月的奔波,有时候我也会泄气,觉得呼啸而去的不是火车,而是青春。有一天,我在火车上读到一篇关于姚晨的文章《一个中年女演员的尬与惑》,姚晨说,在她看来,事业和家庭是无法兼顾的,一旦拍戏,她就要专注地投入到角色当中,无法照顾家庭;可如果让她永远待在家里不许拍戏,那她也会崩溃。读到这里,我心下释然,于是更加感谢这份工作带给我的福利。乘火车,让我能从容地奔走在家和梦想之间,而且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。
记得2011年2月,乍暖还寒的时候,我第一次去三亚出差。因为受了寒,支气管炎发作了。火车上,我躺在上铺,不停地咳嗽。睡在我对面的老人为了不让我爬上爬下去吐痰,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塑料袋,双手捧着伸到我面前,说:“闺女,吐到这里面。”她又拿着她的水杯,给我打来热气腾腾的开水要我喝,说支气管炎犯了就不能喝凉水。素昧平生的老人,有着这样善良柔软的心,温暖了我这原本孤独寂寞的旅程。我把这些记录在散文《最暖的温度》里。有一次从新化回娄底,坐吉首开往肇庆的列车,遇到一位非常敬业的女列车员,她的微笑让人特别难忘,我也把她写进了《美丽的微笑》一文,后来在工人日报发表。
回顾一路走来的足迹:从最初的娄星区作家协会会员到现在的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;从一名普通的通信工到现在负责宣传的干部;从一名基层通讯员到如今的工人日报社优秀特约通讯员、中国铁路广州局集团有限公司春运宣传先进个人、广州铁道报社的最美通讯员……除了领导、老师、家人及朋友们给我的莫大支持和帮助外,也是因为我执着于阅读和写作,充分利用火车上的时光,用手中的笔改变了自己的人生,而我的阅读和写作之路都离不开火车这个流动的大书房。
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父母管束得太严,不许我走门串户,不许我撒野疯玩,甚至还不许我去抱人家的娃娃,生怕我把水豆腐般的婴儿给摔了,于是,我幼年的大部分时间便交给了书籍。父亲是科班出身,那个年代的本科毕业生满脑子装的都是书,书柜里自然也少不了书。什么《三国演义》《三国志》《水浒传》《聊斋志异》《西游记》《红楼梦》,甚至还有一整套的《加里森敢死队》连环画。那书柜简直就像宝藏一样让人神往。我翻来覆去地不知道把这些书看了多少遍。当然,是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,这可比地下工作还谨慎。晚上,父母怕影响我的学习,关着门看电视。隔着两扇门,我就好比“牛栏里关猫”,十分轻松自在。我用课本打掩护,津津有味地读着《西游记》,稍有响动,我就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瞒天过海。父亲来抽查,往往并不直接推门而进,而是悄悄绕到屋外,从窗户往里瞧,这样就更不容易发现我的小伎俩了。他们经常埋怨我拖拉,每天的作业都要写到凌晨。直到有一天深夜,我躲在被窝里,用手电筒照亮,埋头看小说,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,被母亲逮个正着。这时他们才发现,柜子里的书已经被我翻得差不多了。从那以后,书柜就上了锁。
其实那时候看四大名著,看上几遍也只能看懂个大概意思。尤其令人恼火的是,半文半白的版本看得我云里雾里,很多词语我都只能囫囵吞枣地理解。不过,那时看《西游记》倒是看出不少疑问:为什么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,没有谁能奈何他,后来取经了,倒是很多妖怪都比他强,而且用的都是神仙的法宝?想来想去没想通,便写日记,把孙悟空深刻地质疑了一番。不论是孩童时候还是成年涉世,书就像我的伙伴,不远不近,不离不弃。他们引领我进入一个个奇异世界,那里刀光剑影,笑傲江湖;那里光怪陆离,鬼魅横生;那里铁骨柔情,人生苍凉……
记得我刚入路的那一年,广州铁道报社的两位编辑老师来到娄铁地区给通讯员上课,我作为新入路职工被派去听课。编辑老师要求每个人交一篇稿件,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自己写的一首诗歌交给了老师,没想到最后这首诗歌居然成了我在铁路报刊上发表的处女作。看着印成的铅字,当时的激动心情至今犹记,我一遍又一遍地读,感觉既陌生又亲切,仿佛不能确定这是自己写的。这也让我意外发现,原来我也是可以写点东西的,而且还可以写得不错。直到现在我都在想,或许,这就是我写作的缘起。之后,我的文章陆陆续续变成铅字出现在各地报纸、杂志上,我被工人日报社聘为特约通讯员,被《广铁理论与实践》聘为特约评论员。参加铁路工作24年,从1996年在广州铁道报上发表第一首诗歌《岁月如流》到今年的累计发稿600多篇,不知不觉中写作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,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如果说,阅读是一个多彩多元的世界,伏案而书便是另一个静谧的世界。闲暇时,我喜欢提笔写自己的文字。我的文字适合为自己取暖,诗歌、散文,随心而作,随感而发。对于我,文字像避难所,像树洞,像兄长,像恋人。心乱如麻时,他能安抚我的神经;心生喜悦时,他陪我窃窃私语,在他那里,我总能寻到我想要的力量和依靠。
我之所以至今依然坚持读书、坚持写作,并非为了追名逐利,而是觉得读书是一个能够安抚自己心灵的港湾,写作则可以让我找到一个情绪宣泄的窗口。
每当我彻夜伏案写作感到疲惫时,就会想起音乐人李健说过的那句话:“人总要找到一些让自己骄傲自信的东西,给自己一些安慰,然后走下去就不那么困难。”
有人说,青春是一趟永不回头的火车。我会一如既往地写下去,因为我知道真正的优秀是优于昨天的自己。让我们都能在未来遇见更好的自己。
(作者供职于中国铁路广州局集团有限公司衡阳电务段)